沒想過北京的冬天竟是這樣冷。沈歡將沒有套著手套的手收進口袋裡。這是她第一年在北京的冬季。南方的爹媽現在在做什麼呢?她望著天空,這天空無藍無白,只有黑黃灰,顏色髒的。
  想起那日離開了村子,他牽著牛來送她。她穿著媽媽給打的紅毛衣,髮辮上紮了他送的藍色髮帶。他望著她,沉默無語。但那雙眼,乾涸得卻透出了水。她雙眼直直瞪著他,咋啥都不說呢?她摸挲著右手邊的髮帶,鼻頭泛了點兒酸。
  「咋地不說話?成啞巴了?」總是如此,都她先開口。
  男孩仍是直愣愣地瞅著沈歡,牽牛的那條繩沒見過揪那麼緊的。「妳娘說不讓妳嫁,說妳要嫁的不會是我這樣的窮乞丐。」他說,眼神卻偏了,停在那條繩子上。那水牛被揪得疼了緊了,不適地甩甩頭。
  她聽完,也沒答腔。拾起了包,便往前走。去北京讀書也不是她願意的,只是恰好她能她行,就給考上北大。北京離家可是上百里路遠,在北方的。對本就屬於南方的她而言,這不好適應的。
  她默默地走,走,再走。他沉沉地跟,跟,再跟。而老牛,步步地隨,隨,再隨。突然,她停下腳步,往回頭看,媽說是窮乞丐的人才是最在乎自己的吧。要不,他又怎麼會穿著那雙底都破了大洞的布鞋陪自己走下山呢?
  「乏了?要麼歇著?」男孩問。
  沈歡搖搖頭,問:「你要送到什麼時候?到城裡麼?然後再牽著這傻牛上火車?」
  男孩看著她的一雙眼,乾涸得出水。
  「沒有。」那聲音卑微地讓人都聽不見了。
  沈歡的雙眼,直愣愣地望著他,也乾涸得出水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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