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已經二十二歲了。
她的外表雖然已是個成人,但心智卻過於不成熟。她從沒戀愛過,從沒獨自買早餐過,從沒一個人去運動過,從沒一個人去旅行過,從沒一個人看電影過。她無法獨活,相當依賴家人或朋友,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病。沒藥醫的病。
每當週末,沒有約會也沒有要事在身的話,她肯定南下回鄉。周六日,她除了待在家裡,還是在家裡。她不喜歡出去。要她出去走動,大概就是在她覺得『今天吃太多了』的前提下才可能實行吧。
母親要她這禮拜回家給她朋友請喝喜酒。她本來不想去的,那是母親的朋友,又不是她的朋友。但聽完母親說了一些事後,她才決定去參加喜宴,要吃掛那攤喜酒。這就是她。聽來愚蠢卻很不可思議的她。
吃完喜宴,爸媽因為說話的技巧這話題而吵了一架。她母親拉她出去走路運動,她也覺得今天吃太多而甘願去運動。不過,在這走路運動的過程裡,發生了許多不愉快。
不知怎麼地,今天很多人出來快走,也很多各式各樣的狗跑出來。鄉間的住戶由於是散戶,每家幾乎都會養狗。她真的很討厭狗也很怕狗。異常懼狗症。走到哪裡,就有一隻或兩隻狗竄出,她差點沒心臟病發。當有狗停在路中間一直盯著她們母女倆時,她簡直快氣瘋氣哭。她母親也為此感到不耐煩。
『妳上輩子是屠狗戶嗎?』母親忿忿地說。
『我就是討厭狗!怎麼今天路上那麼多狗!』她用力大叫,『我要回家!』
但是她不敢自己走回家。這田埂路就像迷宮,繞呀繞,繞呀繞,她怕繞到更多狗的地方。她只能緊緊跟在母親旁邊。她想起小時候想摸狗卻被狗咬的事,國中時騎腳踏車回家差點被狗追的事,散步時被小小狗狂吠並作勢攻擊她的事。
回到家後,她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。她好累。迷迷糊糊之間,她卻也睡不太著。她走到門口,看到一個穿黑色背心的小女孩,看似六、七歲,和一個小小米色的幼犬玩鬧。過了一會兒,小女孩丟下幼犬跑去旁邊玩。那隻幼犬似乎不甘心小主人忽略自己的存在,跑去咬住小女孩的褲腳。小女孩甩甩腳,企圖甩開那米色小肉團。小肉團被甩得遠遠地,卻又鍥而不捨地跑回小主人身邊。小女孩一把把小幼犬抓起來,重重摔在地上。
小女孩抬起頭,看向她,一抹詭異的笑在她臉上擴散開來──
她尖叫,驚醒過來。額頭上冒了許多冷汗。
『對不起……』
她掩面哭泣。
『對不起……』
除了抱歉,她想不出其他字眼能表現出她的悲慟。她恨她自己。
而她,仍舊討厭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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