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六,和阿九約好了吃早午餐。阿九因為聽朋友說那家店的餐點不錯,就找了我陪他去嚐鮮。一踏進店裡,氛圍還算靜雅,總感覺坐在裡面用餐的人個個都是文青或藝術家來著。我拉了拉阿九的衣袖,低聲說道:「欸欸,九哥,我們很格格不入耶。」
阿九轉過頭瞪了我一眼,沒好氣地回答:「是妳格格不入,我可是藝術家!」
藝術家?我挑眉一問,「你算哪門子的藝術家?」
阿九清喉嚨的同時坐了下來,「生活藝術家。」他整隻手朝向自己,小指微翹,「I am the Artist of Life.只要有心,人人都可以是藝術家,Okay?」
我抿著嘴,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。在這般優雅的環境裡大笑實在太糗太尷尬。拿起服務生剛剛才裝滿水的水杯,我點頭稱是。無意間,瞄到坐於我們這桌斜對面的一名男子,茶色頭髮,雙眼盯著他的筆電,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螢幕上了。
阿九循著我的目光,轉頭一看,「呿!這種貨色。」他碎念完,便請服務生過來點餐。「妹妹的眼光,哥哥實在不敢恭維。」他掩嘴笑道。
是啊,全天下就阿九眼光最好最棒!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。「他很像我最近喜歡的諧星。」
「那個小日本咩?什麼……足球先生,對不對?」阿九眼睛轉呀轉,初老症麼?明明昨晚在通訊軟體上和他說過。
「是『足球時間』的後藤輝基啦!哪來的足球先生?」回想起這幾天一直在看的綜藝節目喬段,後藤真是個聰明又有趣又溫柔的男人呀!「希望他不要那麼快結婚。」
「瞧瞧妳,氣場變成粉紅色了,到處開滿小花兒。」阿九拍了一下我的額頭,「那傢伙早結婚晚結婚都不干妳的事,別再痴心妄想了!」
「搞不好我命中注定的人是後藤。」我一臉淡然,以為自己勝算在握。
阿九噴笑了聲,「好啊,妳有辦法嫁給足球先生,哥哥包一百萬,而且是美金喔!」
「說了多少遍不是足球先生,是足球時間!足-球-時-間!」我一字一頓地說。阿九這老人記性。
「無所謂啦,反正不知道他名字,妳祖媽還是活得好好的呀,Antonio還是會愛著我啊,二○一三年也還是會來呀。」阿九的餐點這時呈上桌,正好堵他的口。他馬上拿起刀叉,在荷包蛋上輕輕一劃,「唷!是半生熟的呢!」喜孜孜地開始享用起他的德式香腸套餐。
「二○一三年……希望平安無事地到來。」我喃喃說著。不知道,我半信半疑世界末日這回事,真的是二○一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嗎?思考的同時,不由得將視線聚焦在那位和後藤有百分之九十相像的男人──比起煩惱世界末日是否會發生,我更想認識他,交換個名片還電話號碼什麼的也不賴。
「說到喜歡的偶像呢,」阿九準備開講了,他喝了一口咖啡,「四小天王知不知道?」
「當然。」喔!我的餐點也來了,雙眼直盯著那盤歐姆蛋,我也喜孜孜起來,拿起刀叉就準備要把美食送入口。
阿九一把拉住我的手,「給我等等!我考妳呢,給答案後才能吃。」
「撒毀?(台語:什麼?)」
「回答。」死阿九竟然暗中使勁,不愧是哭腰界的武林盟主。
「吳奇隆、蘇有朋、林志穎、金城武。」我一邊狠狠瞪著阿九,一邊答。「可以吃了沒?」
「恭喜答對,可以吃了。」阿九滿意地笑了笑,「我當年最喜歡的就是金城武。」
「喔?」
「他演過的戲啊,不管是連續劇還是電影,我都超愛的。想他剛出道青澀的模樣,就擄獲了我的心。之後走性格型男路線,讓我愛死了。還記得我前前前前前前前任那個攝影師男友嗎?」
阿九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下來,我正好可以好好享受我的早午餐,在他話句間應聲就行了。「嗯,叫啥布萊德不是?ABC不是?」
「是啊,和金城武好相似的。」阿九一臉飄飄然,還哼起了歌,這叫Antonio情何以堪呀?「不過,我覺得小虎隊的那兩隻虎改變得比較多。」話鋒轉好快,轉到四爺和五阿哥身上了。
「我說九爺欸,別只顧著說話,東西不吃了麼?」瞧他那盤,吐司只咬了兩三口,其他配菜也還剩下好多。
「唉呀,美食淺嚐即止就可以了。現在我要聊天。」阿九說到開心處,身體開始微微擺動起來。我也拿定主意,就讓他說吧。「我一直不覺得蘇有朋演技好,他本來就不是靠演技的,是說歌聲和長相也很普通,沒我帥也沒我唱得好。」
是麼?那你怎麼沒進演藝圈?我邊聽著阿九的話,邊在心裡吐槽。
「可是啊,九八年的《還珠》那個弱弱軟軟的五阿哥真的紅翻紅慘了。」阿九好像在說單口相聲,還拍了手一下。
我擱下刀叉,皺眉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五阿哥既弱又軟?」
「小燕子和我說的咩!」阿九嬌嗔。
哇!好三八的人!我差點沒把吃下去的東西給吐出來,但真的好好笑,阿九果然是阿花型的男大姊無誤。
「妹子看過《風聲》?」他問,我點頭示意。「那個白小年演得真他X的好呀!我對他刮目相看。再也不是什麼乖乖虎,是騷包虎唷,那個一顰一笑舉手投足,比咱家還嬌媚,我那陣子暗暗把他視為對手。」
視為對手?我含在嘴裡的柳橙汁差點沒往鼻腔灌,這死阿九想要陷害我在(偽)後藤面前流出鮮黃色且帶著甜味的「鼻汁」嗎?
「我前陣子因為和按痛(阿九對Antonio的暱稱)吵架,氣到睡不著,半夜打開電視,看到電影台正播放《遊俠兒》,妹子妳知道這部嗎?」
我點點頭,「老朱導的。我只記得蘇有朋造型很古錐,然後尋寶什麼之類的,除了小虎隊,還有黃子佼,還有許傑輝、施易男、蔡燦得跟文英阿姨。」
阿九打了我的頭一下,現在是在漫才(日本相聲,搞笑藝人表演的段子)嗎?我的角色是裝傻,而阿九是機伶吐槽的那位?「許傑輝、蔡燦得還有文英是電視劇《母雞帶小鴨》啦!」
「喔。」我淡淡應聲,看向斜對面──天啊!(偽)後藤竟然在看我,忽感覺全身燥熱起來,現在時機真不對,不是深夜;地點也錯誤,不是在他房間或我房間。我拍了拍臉頰,在心裡告訴自己:「冷靜,矜持、矜持!要HOLD住!」眼前的阿九還在高談闊論著《遊俠兒》的情節,說吳奇隆在電影裡的帥勁整個煞到那時還算年幼的他,帶著墨鏡的吳奇隆根本就是他的完美對象。
「我那時還想要他當我老公!」
「啊?」我突然被這句話拉回現實,從(偽)後藤熾熱的視線。「什麼老公?」
「想要吳奇隆當我老公。」被阿九知道我根本沒仔細聽他說話,他一張臉比屎還臭。
「但吳奇隆不是你的菜呀。」我一口吃掉生菜。
阿九不耐煩地說:「所以我說是『那時』,是『以前』、是『曾經』,是『小時候』的我。」
「喔。」我再次淡然應聲,看向斜對面。我老天!我在心裡大叫。(偽)後藤朝我們這桌走來了,倒數四步、三步、兩步、一步!這男人站在我面前遞出了名片呀!
「有空連絡我。」什麼?我要昏去,連聲音都那麼像?還竟然對我說有空時連絡他?
(偽)後藤瀟灑地邁著大步走出店門,我目送他的眸子裡閃了好多星星。阿九先是大驚,而後又嘲諷般地大笑說道:「他以為他在演偶像劇嗎?」他伸出手來拍拍我的肩膀,「妹子恭喜,久旱逢甘霖,而且對方還是妳的菜,希望妹子別再遇人不淑。」
「呸呸呸,少在那邊咒我。」我打掉阿九的手。
「我哪裡咒妳了?」阿九從皮包出拿出千元現鈔,請服務生一起買單。「不想理妳,我決定要重溫舊夢,回去看看小隆隆的電影。」
「哪一部?《遊俠兒》喔?」我收拾包包,準備起身。
「才不是,而且不只一部,我今天要來個『吳奇隆日』。」阿九翻開他那三千多塊的皮革手札,開始動筆寫了起來。「《新同居時代》那個好嫩好可口的小弟弟、《梁祝》裡憨傻又癡心的梁山伯,還有《花月佳期》,又名《電線桿有鬼》中諧音很像髒話的繼威,還有瞎片系列的《逃學戰警》,這和我的舊情人金城武合作的;《頑皮炸彈》,郝劭文不妳學弟咩?還有那個啊,LED不賺其他還是很賺的那位也有演的《狗蛋大兵》……」阿九在手札的內頁紙上劃了一條線,不知有何意義。「稍微新一點的,和華神合作的《墨攻》呢?」
「唔?當然有看過。」
「這部電影的導演兼編劇張之亮,和隆隆合作了一部《車票》,知道嗎?」
我一搖頭,就聽到紙張被撕破的聲音,阿九將剛剛寫下的清單迅速地遞至我眼前,一臉嚴肅正色道:「為懲罰妳今天沒有專心聽我說話,必須把這清單中的電影全部看完,每部都要寫一篇一千字以上的報告給我,要不然今年生日別想收到妳祖媽的禮物,我知道妳不會稀罕禮物這回事,所以我要加碼,沒看沒寫的話要把從我們認識以來,妳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通通都要還來。」
一聽,我真是傻了,這到底是哪招啊?生氣的九爺,真是可怕極了,還是別再說瘋話,點頭就對。「那我這陣子得和四爺朝夕相處了。」
阿九挑眉一問,「不好嗎?」他看了眼桌上的名片,(偽)後藤留下來的。
──該死!
我早該知道他會來這招陰我,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那張名片收走。「誰叫妳千不該萬不該只記得看妳心上人,而沒在聽我說話。我告訴妳呀,要是沒交報告,別想要拿回這張名片。」
──啊!你個死阿九,黑翻了啊!就算再怎麼一百萬個心不甘情不願,都得接受這樣的鬼「判決」。沒辦法,為了我久違的春天吶!
(偽)後藤,我要!
於是乎,我得來熬夜趕工看九爺指定的四爺電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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