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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醒來,腦袋卻還是在糾結於昨晚睡前看的小說〈第二爐香〉。小說是張愛玲寫的,與〈第一爐香〉同樣收錄在《傾城之戀‧短篇小說集一》中,皇冠出版。

 

目前讀了兩篇張氏小說,都給我相當多的感受。張氏的字句犀利尖銳,又處處是珠璣。她對於色彩的描寫既細緻又徹底;對人性還有對於愛與慾的描寫,讓我感覺她根本就是唯一的清醒人。當大家都沉沉浮浮於紅塵,好像就只有她一人能夠看破這輪迴的糾纏,騰駕之上。

 

〈第二爐香〉寫的仍舊是人,比起〈第一爐香〉,說「愛」的成分沒那麼多、濃,談「性」則是全篇主旨。我從不認為談論「性」有什麼不對,重要的是說者的態度。正當地討論「性」,不戴上有色眼鏡,何來敗壞風俗之有

 

這篇故事內容大概是這樣的,男人帶著無比興奮準備迎娶女孩,他預備給這個女孩所有的、熱情的愛。但是他卻沒有想到,這女孩家的「教育」竟是他的一場永無止盡的惡夢。

 

女孩家有三個女兒,她排行老二。父親早逝,媽媽含辛茹苦地養大她們三人。姊姊婚姻不幸,離了婚之後便窩回家裡。大妹,也就是主角,和如凋殘黃花般的姊姊不同,她是開得正燦爛的花,朝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邁進。

 

然而,卻在新婚之夜,轉瞬變調,玫瑰朝陽竟化成黎明前的夜--最為深黑,猶勝墨水。女孩向丈夫工作的學校的校長、老師投訴,當然她不可能一五一十全盤托出,僅隱諱地說明,給人更多遐想空間。人多嘴雜之下,傳著傳著,女孩的丈夫已是大家眼中的色情狂,壓抑己身性慾過久的變態。

 

可憐的男人並不知道自己已被眾人醜化至此,仍不懂妻子為何會有那麼劇烈的反應。想著自己當初應該娶個富有經驗的「壞女人」,而不是純真到無知、無邪到愚蠢,近乎傷人的地步。

 

但是他愛她,深深地愛著她。他是她的丈夫,他不能離棄她。於是,男人決定要和妻子重修舊好,甚至沒有做任何錯事也向妻子道歉,央求她原諒。妻子到底還是跟丈夫回到家裡。卻不知道她早已徹底摧毀了這個男人的一切,還在自顧自地天真,天真得恐怖,無邪得嚇人。最後,她丈夫選擇了結自己,就讓「錯誤」停在那裡。是那個女孩逼得丈夫至此,但她肯定永遠都不會明白是自己的「純潔」迫死了她的先生。

 

讀完故事後,我全身打了個冷顫。一是折服於張氏的寫作手法,二是驚訝於對性的蒙昧與無知竟是這麼危險的。不由得想到前幾年的一部電影《陰牙人》TEETH),雖然沒看過,但也略知內容一二。又聯想到曾經看過的一個軼聞,說到特殊的性癖好,如戀屍癖,有男人認為女性的陰道裡有牙,因此不敢與活生生的女性性交,轉而在夜裡去墳墓找剛下葬的女性屍體褻瀆。他認為,女子死後,陰道的牙就不會再有攻擊性,可安心與女屍「交歡」。

 

人們對於性,或許就是羞於談論,才會產生誤解,而誤解卻可能造成一些無可抹滅的傷害,或是養成一些特殊的、暴力的癖好吧。

 

〈第二爐香〉裡,很明顯地是由於女孩的寡母灌輸給女兒封閉的觀念,造就了她女兒婚姻的不幸(性)。某段寫到,「他向來不大注意女人穿的衣服的,但是現在特地看了蜜秋兒太太一眼。她已經把衣服穿好了,是一件棗紅色的,但是蜜秋兒太太一向穿慣了黑,她的個性裡大量吸入了一般守禮謹嚴的寡婦們的黑沉沉的氣氛……」(P.066-067)

 

嚴謹守禮,顯然就是個「關鍵字」,就是因為過分的嚴謹守禮,避而不談論性,甚至認為那是負面的、邪惡的、錯誤的,才釀成了這一連串的禍。寡母教養這個元素,與電影《魔女嘉莉》(Carrie)相同,身為宗教的狂熱份子的母親以高壓教育迫害其女,同樣使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對於身體的轉變感到不知所措,進而對性產生蒙昧、無知的懼怕。一步錯,步步錯,導致山崩海滅的悲劇。

 

〈第二爐香〉前面寫道:「說到穢褻的故事,克荔門婷似乎正有一個要告訴我,但是我知道結果那一定不是穢褻的,而是一個悲哀的故事。」道穿了人們對於性的「態度」,我們不說、我們少談、我們偷偷摸摸地交流,與傳統的教育、道德、戒律相反,人性的原始是好性的,畢竟我們也是為了「繁衍」而繼續生存於世上,「繁衍」是目的,而繁衍的「行為」則出於本能。

 

寫到此,我又想到另一部電影《性愛成癮的男人》(SHAME),宗旨也正好符合上述的那段話--結果不是穢褻的,而是一個悲哀的故事。

 

性,到頭來,反而不是丟臉的、令人愧窘的,對之不解、無知,竟是如此悲哀且具毀滅般的危險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《延伸閱讀》

《第二爐香》張愛玲的恐怖小說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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